沐浴着清晨的陽光,晨露還未全然散去。
寬闊的足球場上,伴隨着廣播體操音樂,從高一至高三的同學們都在操場上整齊劃一地做早操。
陸錦鴿做操一向隨心所欲,動作看着也有模有樣。
排在她前面的是顏顏,她一邊隨着廣播節奏揮手,一邊低聲地陸錦鴿:「等下做完操,陪我一起去上廁所?」
陸錦鴿無所謂地說:「可以啊!」
「老吳昨天說今天要抽查背誦《觀滄海》,你會背了嗎?」顏顏提醒道。
「我擔心抽到我,昨晚連夜背了。」陸錦鴿所有學科中,語文和英語向來不錯。之前在南宇中學的文學社擔任秘書長,寫得一手好文章,經常會被刊登在校報上。
「希望不要抽到我啊!我背了前面,又忘了後面。」顏顏撇撇嘴。
「哈哈,你自求多福吧!要不,你在心裏一直念叨『別抽我別抽我』。說不定神明聽到會保佑你的。」陸錦鴿一臉幸災樂禍。
「小鴿子,你好囂張啊!下個就是體轉運動了,小心我撓你痒痒!」顏顏氣得想撓她,而且她知道陸錦鴿最怕這個了。
陸錦鴿笑眯眯的,轉身的時候看到季以辰竟然也在隊伍里,他懶懶地揮動手,沒有一點律動感。
陸錦鴿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。
「小鴿子,你還笑?」耳後傳來顏顏磨牙的聲音。
「顏顏,我不是笑你。」陸錦鴿嘴巴快咧到腦後了,看她這表情,一點說服力都沒有。顏顏哼哼地翻着白眼。
跳完操後,陸錦鴿看着顏顏嘟着嘴,一副不想理會她。一把挽住顏顏的手臂,笑盈盈地說:「走吧,小顏子。我請你吃早餐,就當賠罪?請顏大姑娘賞個臉?」
顏顏一下子沒繃住,『噗哧』地笑出聲來。用力地抬抬下巴,睨着她:「哼,本小姐大人有大量,原諒你就是了。」
「是是是,小的銘感五內,五體投地,地動山搖,搖頭晃腦,腦袋抽風...」
兩人對視一眼,不禁都哈哈大笑起來,路過的人不禁把目光投向她們,目光里意味深長。
兩人回到座位的時候,陸錦鴿眼尾掃了一下季以辰的桌子,她早上放的早餐沒有了,暗喜:季以辰吃了?吃人的嘴軟,下次就不好拒絕我的要求了吧!
———
初秋的天氣,太陽把炎熱灑在人間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,交錯地映在牆上。
第三節是體育課。新來的體育老師陳民是剛大學畢業,年齡也就比他們大個五六歲。因為是初任老師,會比有經驗的老師們嚴格盡職一些。
「跑起來,動起來。還有一圈就可以自由運動了。」陳民一邊吹着哨子,一邊喊。
陸錦鴿跟着大隊伍慢慢跑,小臉蛋紅撲撲的,心臟加速運轉,氣喘個不停。
「好了,大家停下休息吧!」陳民的話音剛落,大家『嘩啦』地一片倒在操場的綠茵上。立馬喊,「運動後不能坐,起來起來。」
「民哥,下次少跑幾圈,這麼大的太陽,曬都曬死了。」
「是啊,民哥,你看我們一個個都累癱了。」
「再跑就要撲街了。」平時和老師打鬧的幾個,都起鬨喊陳民為民哥。
「程之響,就你最會偷懶了,你就應該多運動。」陳民笑着指指程之響。
陸錦鴿抹一下額頭沁出的汗水,不情不願地起身,整個身子都倒向顏顏。平時她最懶得運動了,半天氣都喘不勻。
「解散了,你們可以各玩各的了。」陳民揮揮手,徑自走了。
「顏顏,我們去買雪糕吃吧!」陸錦鴿有氣無力地說。
「走吧走吧。」顏顏拉着陸錦鴿,向小賣部走去。
「小鴿子,你想吃什麼味道的?」顏顏半個身子都低下冰箱翻動着。
「香草味。」
接過顏顏遞來的雪糕,一點點地撕開包裝,氣味芳香,咬一口,奶香濃郁,口感細膩,冰冰涼涼的,沁入心田。像沙漠中行走了好久的旅者,於荒蕪中找到了綠洲。
陸錦鴿瞬間滿血復活。兩人坐在樹蔭下,她環顧四周,看到不遠處的籃球場,季以辰正在打籃球。不由地思索:「原來他喜歡籃球啊!送了一周的早餐,好像沒什麼效果。看來,還得換一下戰術。」
旁邊的顏顏喋喋不休地說:「小鴿子,咱們吃完了就上去教室吧,下節課是語文課,我想回去背誦課文,不然被抽到就死翹翹啦!老吳那麼嚴格,沒背熟肯定會留堂的,我可不想被留堂。」
「顏顏,你先上去吧!我等下再回教室。」兩人吃完用紙巾擦擦嘴。
陸錦鴿想了想,轉而走進小賣部,顏顏看着她背影忍不住地問:「小鴿子,你還要買什麼?」
「買水。」陸錦鴿的聲音緩緩傳來,語氣里含有一絲笑意。
「買水幹嘛啊?」顏顏一臉不解。
「獻殷勤!」陸錦鴿揚着嘴角。說完,拿着水,朝籃球場走去。
顏顏看着陸錦鴿的背影,想了想,撇撇嘴,向教室走去。
陸錦鴿嘴角揚着笑:偶像劇里女生給男生送水,男生如果接受了,就說明有戲。眾目睽睽之下,看你怎麼好拒絕我?
程之響搶到球後,奔跑着扔給季以辰。
季以辰接過球,看準籃筐位置,以一個漂亮的姿勢,帶球奔跑,球划過一個弧度,完成了非常帥氣的三步上籃。跳躍的身姿,如駿馬馳騁在戰場上。他掀起衣服擦拭臉頰落下的汗珠,露出結實的腹肌,洒脫又不羈,引起場上女生們的尖叫。他興奮地回身和夥伴們擊掌,球場上滿是年少肆意張揚的聲音。
是青春的活力,少年的意氣。
如太陽般熾熱,灑下屬於他們的光芒。
陸錦鴿手裡捏着水,挺直背,穿過籃球場,臉上漾起甜美的笑容。眼裡只看到季以辰,她看到他臉頰通紅,汗水打濕額邊的黑髮,漆黑的眼睛,和輕抿着的嘴。她揚起嘴角:耐心點,耐心的漁者會等到魚來咬鉤。
球場的旁邊坐着幾個女生,她們都在為季以辰和程之響搖旗吶喊。她們看到陸錦鴿手裡的水,不時小聲討論着。
「也是來看季以辰的吧?」
「嘁,我都看到她每天早上都給季以辰帶早餐。」
「搞笑,季以辰從來不在學校吃早餐的。」
「以為這樣就能引起注意吧?咱們班那些男生還說她是咱們班新晉班花呢!」
「笑死,這種貨色也配叫班花?我覺得雪兒才是咱們班的班花。」
「...」
「彭」的一聲,一個籃球以一個拋物線的弧度飛過來,砸落在陸錦鴿的鼻樑,陸錦鴿被砸得暈頭轉向,眼睛直冒金星,整個世界彷彿一下子顛倒,有一股熱量從鼻腔流出。時間彷彿拉得很長,她四肢無力地向地上癱倒,水瓶從手上滑落,倒下的瞬間,彷彿聽到男生那邊的驚呼,有着急的腳步聲向她跑來。
世界顛倒中,似乎看到季以辰朝她跑來的身影。
陸錦鴿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:我跟季以辰這丫的鐵定是有深仇,每次遇到他都倒霉。
季以辰在陸錦鴿緩緩走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。她穿着和其他女生一樣的校服,束着高高的馬尾,走路時馬尾左右甩動,像鞦韆在春風裡搖晃。捏着水瓶緩緩走來,宛如分花拂柳,又如蝴蝶蹁躚而來。陽光照着她白皙的臉龐,更顯得肌膚細膩光澤清透。
不知哪來的籃球快砸到她頭上時,他腳就不自覺地向她跑去,沒有來得及擋掉。看到女孩被砸得緩緩倒下,他急忙伸出手,拽住女孩的手腕。
男生們也都慌了,慌慌張張地跑向陸錦鴿。季以辰用手臂托着女孩的後腦勺,仔細看了看女孩的蒼白的小臉,鼻子下掛着兩行血跡,觸目驚心。心急如焚地朝四周喊:「誰有紙巾,拿給我。」
他小心地把女孩的頭放在懷中,輕輕擦拭着血跡,彷彿懷中是易碎的玻璃。低聲喚她:「陸錦鴿,能聽到我說話嗎?」
「唔...」陸錦鴿腦袋好像有座大山壓着沉沉的,整個世界在顛倒,半閉着眼發出一個鼻音。
季以辰鬆了一口氣,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背上,背着她朝着醫務室走去。女孩軟軟地靠在他背上,小小的腦袋垂趴在他肩膀上,柔軟的頭髮帶着馨香拂過他的臉。
「醫生,醫生,你快來看下,她剛剛不小心被球砸到了。」季以辰氣都沒喘勻,一臉着急地喊着醫生。
「先把她放床上吧!」醫生淡定地指着床,示意先放床上。
季以辰緩緩地把她放在床上,拉過枕頭托着她的頭。她閉着眼睛的她安順恬靜,小臉一片蒼白,長長的睫毛覆在眼下,沒了往日的靈動,卻讓人多了幾分心疼。
無疑女孩是好看的。其實,季以辰第一次見到她並不是在教室里,而是在校道上。
她穿着一襲白色的連衣裙,綁着高高的馬尾,亭亭玉立地站在樹下。來來往往的人群里,有些人彷彿天生就是主角,輕而易舉就成為焦點。她漾着迷人的笑,仰着頭看着香樟樹。細碎的光暈彷彿穿過時光,灑在她的臉上,風吹起她裙擺的弧度,恍若是涉水而來的洛神,以飄然之姿落在他心上。
他的心不禁一顫。彷彿一朵他等了很久才開的曇花,潔白如雪。又似躲在雲層的月亮,把你的陰霾都欺走。讓人忍不住地想靠近一點,再靠近一點。
他想過漠視它,壓抑着拒絕,卻還是忍不住會靠近。
誰又能忍心拒絕光呢?
等候多年,才途經了一場花期的盛放。